技术浪潮席卷 人与机器如何共处
技术工人通过操控机器让生产线更智能。资料图片
佛山市顺德区骏悦路，一处新建住宅片区，来了不少机器人“同事”——博智林公司研发生产的40多款建筑机器人，共同进行“拆解一栋楼”的实验，探索并测试建筑机器人全过程施工。
面对用工老龄化、施工高污染等突出问题，建筑行业数字化转型升级势在必行。目前，博智林建筑机器人已经能够在部分施工阶段通过科学铺排施工工序，让建筑机器人像流水线一样进行自主施工作业。数字化系统的使用对现场工人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，“农民工”将转身为“产业工人”。
事实上，数字技术也在重构生产关系。人类自进入工业时代以来，就一直被人与机器的关系问题所困扰，而随着数字技术的发展和进步，这种焦虑被进一步放大。面向数字化时代，有人会焦虑是否会被机器取代，但更多的是选择拥抱变化。
●南方日报记者 郜小平 许隽
机器代人？▶▷
接管大量艰苦繁重工作
越来越多过去不被注意到的“边角料”区域，开启了数字化升级之旅。
叉车是传统物流的必备，随着智慧物流的发展以及自动化、智能化、无人化需求的增加，移动机器人、无人叉车、AGV、无人物流车等得到广泛应用，激光雷达技术企业深圳市镭神智能，正进军无人叉车。
在镭神智能看来，工厂生产线上的全面智能化、机械化已成为未来发展的方向，中国制造业亟须转型升级，而叉车在物流和仓储行业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。
“夏天工厂温度往往飙到30℃—40℃，冬天温度又往往降到零下，但是你见过给叉车装空调的吗？”镭神智能董事长胡小波说，工厂有大量的上下料、转运料以及出入库等工作，中间的搬运和运输节点恰恰是工厂自动化的盲点和堵点。而恶劣的工作环境，让叉车司机面临招聘难题。
如今，不少区域提出“工业上楼”，装载了激光雷达的无人叉车可以与梯控联合，跨楼层运输，大大方便了工厂的运输。
江门维达纸业通过数字化提升，仅仅江门一个工厂，人员就可以降低一半。
“其实，让员工加班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。”维达集团时任运营总裁王波解释，工厂要24小时不间断开工，凌晨加班最为辛苦，也是一线员工最容易疲劳之际，数字化、智能化的出现恰好带来了夜班无人化的解决方案，实现以人为本、安全生产。
王波说，现在一线工人大部分为70后，长远来看，只有提高技术含量，才能弥补未来面临的用工难问题。
不添麻烦的数字化，才是受员工欢迎的。大疆与福建国网合作，借助无人机开展线路三维建模，测量精度精确的厘米级，传统依靠人工经验的作业方式逐步被技术所替代。
过去巡检用手机拍照，手机照片一般都不会去命名，过了两年这些照片变得七零八落。而无人机不仅可以拍出高清出片，还能利用自动化工具对照片自动命名与归档——精细到销钉有没有缺失，这是过去即便用望远镜也难以发现的细节。
不能吃苦？▶▷
年轻人带着技术深入传统产业
在一片果树园里，刘远哲和团队在手机APP上圈出飞行地块，设置好飞行速度、飞行高度和亩用药量。随着螺旋桨的强大气流，微小水雾被均匀喷洒到果树上。
澳洲留学、金融专业，这几个标签贴在一起，几乎没有人想过，刘远哲会放弃家里操盘的金融生意。当初，他的父亲以为他不过是“玩心重”而已。
因为兴趣入门，但其实自己要学的东西挺多的：耕、种、管、收等环节要与物联网、无人机遥感等新技术相结合，田间管理朝向数字化、智能化、可视化转型。
再结合无人机上的多光谱传感器，生成植被指数信息后，再用AI系统进行分析。刘远哲已经能够识别电脑上颜色深浅不一的“斑块”，并分析哪些地方长势偏慢，哪些地方虫害比较多，以便更精准的植保。
如今，无人机针对播种、施固体颗粒肥，甚至是给水产养殖撒播饲料，都可提供检测数据以便灵活决策土地、作物的管理。过去“靠天吃饭”的农业，也得以在数据的精确指导下“知天而作”，通过科技手段完成浇水、施肥等作业，把“会”种地变为“慧”种地。
越来越多传统行业用数据来“武装”。在博智林公司机器人的参与下，建筑参与各方的角色也发生了重要变化：建筑机器人由产业技师负责指挥、调度与协调，他们不再需要直接上手干活，而是利用平板电脑、手机等智能设备与机器人“对话”，发出各项工作指令。
愿意“蹲工地”的高学历技术人才，在整个建筑市场并不常见，而事实上，机器人上工地，本身就是房地产行业对未来长期趋势的预判：工地劳动力老龄化会越来越严重，而且招不到工。
国家统计局发布的《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》显示，2020年中国农民工总量28560万人，比上年减少517万人。其中从事制造业的农民工占27.3%，比重保持下滑态势。
当人口红利逐步减少时，数字化已经不是可选项，而是必选项。
如何共处？▶▷
机器做操控、人做决策
对博智林建造数字化产品研究院院长林湧涛来说，数字化最大的挑战还是在人才。智能建造数字化系统的研发对团队要求很高，既要懂业务，也要懂数字化，还要懂现场，同时，数字化系统的使用对现场工人也提出了更高要求，“农民工”将转身为“产业工人”。
与此同时，数字化提升了施工的透明度。林湧涛就谈到，过去要人工进行大量的数据搜集、整理、汇总工作，现在全部变成数据自动采集和整理，将生产力解放出来，去做更有意义的工作。
而在OPPO践行数字化变革，不仅要“变革”生产流程，也把“变革”人放在了更重要的位置。OPPO制造与品质事业部总裁郭小聪说，随着部分复杂、精细的一线生产任务被机器人“接手”，员工的工作内容逐渐从“自己动手”变成“操作设备”。
他举例道，从前OPPO重庆工厂有一个“给手机装电池盖”的人工岗位，离职率长期居高不下。这一生产环节不仅精细度高，需要员工花很大力气才能把所有卡扣扣在一起，时间长了难免疲惫不堪。后来，有工程师自己开发出一套自动化设备，大大降低了手工强度，解决了岗位离职率高的问题。
在OPPO，员工成为参与改造流水线生产环节的一大主力军。目前，OPPO SMT产线的自动化生产已达到85%，自动化测试达到90%。尽管如此，但OPPO的最终目的并不是像许多“黑灯工厂”一样，用机器彻底取代人工。“OPPO的智能制造不是围绕精简人力或者是优化人力来做的，而是为了让员工更高效地做出高质量工作。”
一个细节是，OPPO的POU手边化已达到90%。这种作业方式，不需要转身、弯腰和走动，减轻了员工的负担，反而让人更愿意留下来。
“以重庆工厂为例，以前平均每月离职率达15%左右，目前已经降到2%-3%。”他表示，让员工更高效、更轻松地完成工作，还能提升员工的就业幸福感；稳定的员工体系也为产品的高效生产、如期交付奠定了基础。
智能制造专家林雪萍认为，未来趋势是机器控制更多，人的决策更多；制造正从机器换人到机器强人转变。
调研笔记
工厂要培养
“腰部力量”
在自动化生产阶段，“机器换人”强调大规模的机器生产；而伴随着智能化的转变，强调的是机器能够自主配合要素变化和人的工作，“人机协同”成为新的生产方式。
在瑞松科技调研时就发现，尽管数字化、智能化提升了，但工人们要“教”会机器人很多事情，让它们听从指挥。单就拧螺丝这个环节，看似很容易，但机器人拧螺丝其实比人更难操作，特别是针对一些非常细小的螺丝，光对准这个环节就要不断调试，还有螺丝松紧程度需要不断调节机器人扭矩。
再比如，机器人经常要举起几百公斤的钢架，每一次举重若轻并对准过程中，好比让头发穿过针眼一样，但由此带来的震动可能会发生轻微位移，这就对机器人稳定性和技术人员的调教要求很高。这些，都需要懂技术的产业工人细心调教。
过去工厂做了大量的信息化工作，加强管理者水平，现在则要加强一线班组长和线段长的能力。他们往下要面对最基础的工厂一线工人，往上又面对副厂长的经营指标，他们是中国制造的“腰部力量”，要为他们提供软件硬件分析能力，让他们做到对机器更透彻了解，对机器属性有很好认知，理解机器正在发生什么，然后再通过“腰部力量”把这种能力赋予线边的工人和小管理者，让数据的力量贯穿全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