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玉琴 |
异质性:科幻文学最本质的特征
羊城晚报:一篇作品必须具备哪些元素才能被视为科幻作品?
江玉琴:如果站在纵向的科幻文学史上来看,科幻并不唯科学推想论。在当前世界科幻发展语境中,科幻也越来越多与幻想小说、推想小说融合在一起。这也呈现了科幻发展进程中的包容性、多元性。在我看来,科幻文学最本质的特征是异质性:异质世界、异质时空、异质体验。这种异质性可以是与现实关联,但又不同于现实。
羊城晚报:很多人都强调科幻文学的发展离不开技术的发展,在您看来,科幻文学和科学、科技的关系是什么?
江玉琴:“科幻文学”这个词语(术语)诞生于美国雨果根斯巴克创办《惊异故事》杂志给出的定义,世界科幻协会为了表达对他的尊崇和纪念特设雨果奖。但科幻文学并不唯科学是论,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以来,科学推想成为其中的一个维度,科幻界也出现了硬科幻与软科幻的说法。
总体而言,无论聚焦在哪个层面,所有科幻都是在科学技术发展的未来中认识世界。科学代表着对世界的认识,不断拓展的科学领域意味着人类不断走出已知世界,探索未知世界,科学延伸的触角为科幻创作带来无限启发,它让科幻想象落到实处,预想、预判甚至警示具象的技术革新及其带来的社会、政治、经济、文化影响。
广东有丰富肥沃的科幻创作土壤
羊城晚报:中国科幻文学发展现状如何?其中广东科幻情况如何?
江玉琴:现在的中国科幻文学可以说正处于黄金时代和新浪潮时代交织阶段。黄金时代是指这个时代技术蓬勃发展,人们对技术持乐观精神并对未来充满信心,这有点像20世纪三四十年代美国科幻的黄金时代;“新浪潮”是宋明炜老师对这一时期中国科幻的命名,因为这一阶段的中国科幻呈现了丰富的社会、心理文化内涵。这应该也是中国科幻发展迄今最好的时代,粉丝受众多,发表平台大,评议渠道多,从创作、评论、粉丝、产业都呈现出欣欣向荣景象。
广东科幻独树一帜。从当代科幻来说,前有陈楸帆,后有王诺诺、分形橙子、谭钢、海漄等人。尽管我们并不强调科幻的地方特色,但强劲的经济发展势头、包容的多样性文化、底蕴深厚的岭南文化、科技发展桥头堡等特性,都决定了广东有丰富肥沃的科幻创作土壤与南方文化积淀,从而培育出众多新锐科幻作家。
羊城晚报:是否可以将科幻文学视为广东文学、大湾区文学新的增长点?
江玉琴:科幻文学当然是广东文学、大湾区文学新的增长点,只是这种表述似乎有点经济学的意味。文学政策、出版渠道、推广平台这些在大湾区都有优势,但科幻文学在当前的广东、在中国,还是一个相对边缘、相对新颖的创作领域,需要更多时间,更多创作者、研究者加入,推动这个领域的进一步繁荣。
羊城晚报:科幻文学的发展,将给大湾区文学、广东文学的发展带来哪些影响?
江玉琴:科幻文学可以进一步发挥大湾区文学优势,夯实地域文学特色。而且,科幻文学是最容易进入世界市场的文学类型,它的发展将有助于推动大湾区文学、广东文学走向世界。
历史感太强会影响想象力的轻盈
羊城晚报:与世界科幻文学相比,当前的中国科幻文学有哪些特点和不足?
江玉琴:世界科幻文学经历了一个成长过程,以美国科幻作为样本,它经历了黄金时代、新浪潮时代、赛博朋克时代的变迁,总体上也是从注重技术推想到涵盖了深刻的社会、经济、政治、文化的演化过程。因此,今天的科幻文学并不仅仅关注技术问题,还融合了社会文化思考。
中国科幻发展史几乎与中国现当代文学的发展史同步,但真正推动中国科幻走向世界的起点是刘慈欣《三体》获雨果奖。如今,中国当代科幻创作已经拥有一支非常优秀的队伍,如刘慈欣、韩松、王晋康、张冉等“领头羊”,2010年后为人瞩目的陈楸帆、宝树、程婧波、夏笳、江波等,以及新生代的王诺诺、阿缺、顾适、刘洋、双翅目、谭钢、分形橙子等。
中国科幻文学在创作题材方面比较具有现实观照意味,无论是技术革新带来的社会变化,还是时空穿越的历史审视,或者神话与技术的融合再生,都表达了中国科幻是站在过去-现在-未来的立场上认识世界,是在不断回溯过往并展望未来的线上审视现实,这让中国科幻带有相对沉重的使命感,这当然凸显了深厚的历史感,但在某种程度上也会缺乏想象力表现上的轻盈、放纵与无羁感。
羊城晚报:海漄的《时空画师》的一大特征是“科幻+历史”,中国传统文化是否能借助科幻的翅膀得以创新发展和转化?
江玉琴:传统文化当然是科幻创作非常好的资源。但要看作家怎样思考与把握传统文化,想要传达怎样的世界观。中国科幻界也在思考如何将中国的神话、仙话以及其他传统观念整合在科幻创作中。这是一个创造性的工程。希望中国的科幻作家在这方面能有自己的创新性写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