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一公：原创基础研究领域需要获得更多支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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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｜郑松毅
近日，由腾讯支持的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揭晓第二期资助名单，来自13个城市28家机构的46位杰出科学家获选。在他们当中，有10位“80后”，最年轻的仅有38岁。
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是一项公益属性的基础研究资助项目。2022年，腾讯公司宣布10年内出资100亿元人民币长期支持一批杰出科学家潜心基础研究。项目设置数学与物质科学、生物与医学科学两大领域，并鼓励学科交叉研究。
中国科学院院士、西湖大学校长、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科学委员会主席施一公介绍，“选人不选项目”和实现“从0到1”的原始创新是这个项目的初心。他强调，“选人不选项目”并不是不看申请阶段的项目，而是说一旦选中人之后，不对研究员设置明确的研究任务，不做项目进度考核。而是看研究员在被资助期间，能做出什么“从0到1”的原创性突破。
“只要在世界领先，能够在人类未达之境做出一定的成绩，我们就认为它是非常优秀的。”
第二期新基石研究关键词凸显了目前基础研究最前沿的一些领域。在数学与物质科学里面，有量子通信、催化加氢、光学微腔、大模型凝聚态物理、高分子化学、两项湍流、欧拉方程等。在生物与医学科学领域，关键词有表观遗传、脑可诉、单细胞测序、代谢物、机械力感知、人脑、登革病毒等。
施一公对搜狐科技等媒体表示，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是中国大地上刚刚出现的一棵幼苗，对于国家基础研究的发展非常有意义，希望能得到大家的呵护和支持。
他强调，“我相信这个项目一定会对中国基础研究实力产生正面影响，相信大家也会感到非常骄傲。”
以下为对话实录（经整理编辑）
媒体：作为国家投入基础研究的有益补充，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在支持科学家开展“从0到1”原始创新方面，如何发挥企业和社会资金的灵活性，这种社会资金灵活性的效果如何？
施一公：我觉得以社会资金资助基础研究的项目从长期来讲肯定有待检验，因为才刚开始一年，我们不能太着急，这个项目有它的独特性。
比如说“选人不选项目”是指虽然候选人在报项目时需要介绍自己的背景，包括教育背景、工作背景、以前有什么原始创新将来想做什么等，但项目只是一个参考，是为了看候选人有没有做好准备，他建立的项目是否可行、是否靠谱、是否原创、是否世界独一无二。如果都满足这些条件，我们会支持他。当然，他建立的项目很可能会出现不可预测的现象，根本没法计划它往哪走。我们不会限制他，研究者在项目选择、执行和调整等方面都有100%的自由度。
媒体：每年的诺贝尔奖颁布往往与中国无关，中国人口众多、高校众多、人才也不少，难以理解为何总难获奖，您怎么看？
施一公：整个诺奖奖励的都是最原创的科学研究成果，这和“新基石”项目的出发点是一样的。但诺奖肯定不能完全代表甚至说不能代表一个国家科技现状和水平，我们也不要太迷信诺奖。
诺奖反应的是原创研究的IP图谱，百余年的历史中，你可以发现每个诺奖在该领域中都产生了重大影响，后面衍生出的技术突破造福全人类。
比如1975年，两位科学家科勒和米尔斯坦发现单克隆抗体是一个基础研究的突破，结果9年后获得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。我想当时他们肯定也没有预测到，今天基于单克隆抗体生物医药市场加在一起已经是3000亿美元，从癌症的免疫治疗到各种生产生活的应用，覆盖人类生活方方面面，很了不起。
如果说中国怎么样弥补原创基础研究短板，在过去的20年中我们国家已经做了很多努力。但对于14亿人口的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样一个国家而言，我们在原创基础研究领域的投入还不够。
我想声明一下，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绝不是为获诺奖设立的，而是为了把国家基础研究的地基打得更牢固。在屠呦呦之后，今后一定会再有来自中国的科学家获得诺奖。但总体而言我们现在的基础还不够厚实，还要把基础再打得厚实一些。可能20年、30年后，大家就不再认为这是一件艰难的事，我相信这一天早晚会到来。
媒体：您曾讲“科技创新已成为影响全国社会发展格局和竞争格局的关键变量”，您觉得在提升我国创新能力方面，我国创新政策、产业政策、包括地方产业投资和社会力量应该分别扮演什么样的角色？
施一公：改革开放以来，中国科技发展为世界带来了很多奇迹，相信大家都看得到。再往前发展会面临一些挑战，我国在科技发展方面有政策制度优势，国家在政策支持上进一步优化是国家给出的最主要的鼓励。
关于民间资本和社会力量，任何一个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，企业都是有这样的社会责任。和赈灾、扶贫一样，支持前沿科学研究也是其中一个重要部分。
媒体：对于您和其他参与“新基石研究员项目”的评委，以及成功入选的研究员来说，除了物质奖励外还有哪些收获？
施一公：对于所有参与评审过程的评委来说，我相信大家都是严肃认真的，我觉得评委方面没有物质层面的需求，收获的更多是责任感和自豪感，帮助中国把基础研究做得更好，为中国智慧做出贡献，这是我们的初心。
对于入选的研究员来讲，得到的物质鼓励就是科研经费，这是非常重要的， 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，没有经费就没有办法进行前沿突破。但不要忘了，这批人是我们国家最优秀的一批科学家，他们值得这样的支持。我相信对他们来说，在得到经费支持的同时，也得到了极大的精神上的认可，他们会带着这种自豪和激励继续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