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有的艺术都发生在有限制的时候」。

整理/林致

近日，由中国音像与数字出版协会游戏出版工作委员会主办的「游戏人的年度游戏」交流活动上，《苏丹的游戏》制作人远古之风带来了「中小型团队的开发思路」主题分享。

这是一款由双头龙工作室研发，2P Games发行的国产单机游戏。据公开信息，制作《苏丹的游戏》的团队包括约11名研发成员，加上一些其他部门人员，总计约19人。开发《苏丹的游戏》时，团队规模有限，资源条件并不宽裕，甚至一度面临项目能否继续推进的现实压力。

但游戏上线三个半月内，销量突破100 万份，Steam好评如潮，在国内社交媒体上也掀起了一阵二创的风潮。可能很多人都会好奇，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？

在这次分享中，远古之风以做菜为比喻，解释小团队应如何基于现有人员与能力决定项目方向，并在条件受限的情况下推动作品完成并上线。

以下为分享内容整理，为便利阅读，内容有所调整：

首先我控制一下大家的预期，我讲的很LOW，因为我默认，如果你对这个中小型团队的开发思路有兴趣的话，你应该是一个很穷、人很少，缺这缺那的团队。

很多朋友都说我想做一个游戏，但我现在缺钱、缺人，甚至什么都没有；或者我是一个大学毕业生，我找不到工作；我被大厂开除了；我们公司刚刚做手游破产了……这些都不是很理想的开局状况。这个时候做游戏的话，该怎么立项、怎么做呢？

首先，有一个非常反直觉的结论。

游戏创业最重要的思路，不是去想「自己想做什么样的游戏」，而是先看看自己手上的资源，你能做什么样的游戏——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心理上的转变。

请大家假想，自己今天要去厨房做饭，外面就有一个很饿的人，他可能是你的家人，你非常希望他吃饱饭。这个时候你要做饭了，你不应该说你想做什么，而是应该首先打开冰箱看自己剩下什么。

你用剩下的东西做饭，这个就是做独立游戏、做小型游戏。也就是说，我现在身边有什么样的同事？我自己具备什么样的技能？我作为玩家或者制作者，对什么领域最熟悉？这个就是你冰箱里的菜，你要用这些菜来做游戏。

以《苏丹的游戏》为例，因为公司快破产了，所有「做能够动的东西」的人都离职了，那我们就做一个「不会动的游戏」出来——就这么简单，但这个是很反直觉的。

实际上，在上一个10年，整个游戏产业狂奔的时候，所有老板的想法都是「我如果想做什么东西，就去雇一个人，我不相信有用钱雇不到的人」。甚至普通的玩家都这样想：我想做一个什么样的游戏，我就要去找对应的资源，甚至要临阵磨枪学习相关的能力。

这种想法当然是好的，但是事实上最简单的道理就是，你要知道，在你想炒这个菜的时候，市场上还有1000个团队和你一起开始炒。所以你最好是把冰箱里的东西完全发挥出来，而不是我要去市场上雇用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领域的专家，来帮助我解决这些问题。

很多人会说：你这个太现实了……其实正好相反。游戏设计，甚至说所有的艺术都发生在有限制的时候。最早的人在墙壁上画东西的时候，他只有手，只有泥巴，但艺术就这么诞生了。

当你说「我要用年薪100万雇一个技术美术，帮助我解决这个游戏问题」的时候，你只是老板；当你知道「我现在什么都没有，但是我仍然要做一个游戏，并且让大家喜欢玩」的时候，你才是一个游戏设计师。

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点是，你也要珍惜你们的东西。

我和很多在做剧情，或者在这方面有一定经验的朋友交流，发现很多人有一个非常大的误区：他们会说「我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东西，我该怎么让我的编剧、文案写出来」，或者是「我想要什么样的美术风格，我该怎么去操控我的美术、美工同事，直接把我的想法变出来」。

实际上这个想法一开始就是错的，因为这还是老板的想法。作为游戏制作者，你要考虑的是「我们团队里的美术擅长什么，想画什么」，「我们团队里的编剧能够为我们提供什么样的东西，最擅长写的故事是什么」。

作为一个小餐馆，你得知道乡土这里什么蔬菜最新鲜：这个就是我们团队家里后院产的，这儿天生就产这个，本来就好吃，所以才做出来卖。你不是麦当劳，不需要为了让自己的薯条好吃而专门研发一种土豆——这个是巨大的思路差异。

你要贡献自己的创意，但你的创意更多应该是「如何用上大家的创意」。你的团队成员能够为你产出美术设计、玩法设计、剧情，这些东西都像是没有加工的食材一样。作为想做游戏的人，你应该思考如何把这些食材做好，而且尽量少地浪费，因为你在工作中越珍惜食材，尊重食材，食材才会越新鲜地给到你。

我们不要像超大型连锁店一样，把面包边切了喂猪。我们最好能把萝卜皮做成泡菜给玩家吃。一方面我们要省钱，另一方面我们也要通过自然的方式，让团队的所有成员能够投入到这个项目里。

有一个古老的童话寓言：一个饥饿的旅人想吃饱，但是他只有一块石头，他就把石头扔进汤里，跟人说这锅汤如果有麦子就更好了，于是就有人这么加了麦子、蔬菜等等。你可以让大家涌现式地讨论，确定大致要做什么方向的作品，然后通过激发团队成员创造力的方式，把这个作品的很多细节给拼出来。

很多人都说，「我心中有一个游戏，我想再现出来」。对不起，这很难。因为做游戏其实是一个1%成功率的东西。为了追求1%的成功率，你要把团队中所有人的能力100%地发挥出来才有机会。所以最好不是我去定制一个东西，而是我要让团队去涌现式地设计一个东西。

包括很多游戏团队，特别是独立游戏团队，都面临着内部分裂的压力。不论游戏失败还是成功，大家可能都很难继续维持团队的统一性。所以一定要让所有人意识到团结的重要性，以及游戏开发的特殊性。

我经常跟团队的同事说一个比喻，整个游戏产业，无论大到整个产业还是小到一个团队，实际上是一种「植物式的竞争」，不是「动物性的竞争」。

动物性的竞争，就是两头野兽打架，有一个死了有一个活着，活着的占领死了的地盘，这种竞争在传统商业中更常见。

但游戏属于创意性质的行业。首先你无法通过别人的「尸体」获得任何的收益，因为「尸体」是不会创造的。创意产业就像是两棵不同的植物在同一片花园中生长，建立自己的地盘。最后，两棵树有可能会和谐地共存，分享天空；也可能一棵树通过极其缓慢的生长把另一棵彻底扼杀。文化创意产业可怕的地方就在于：当你意识到失败时，往往已经无法挽回了，因为这是一个完全基于「生长」的过程。

所以要鼓励整个团队一起生长。所有人都是供给者，要尽量鼓励大家用创作巩固自己在团队中的位置，明确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。这样才能够100%地把整个团队的积极性给激发出来，完成作品。

最后就是，完成比完美更重要，做得快、做完、上线，比什么都重要。这个游戏只要拼凑好能够上线就OK，千万不要想很多。我经常开玩笑说，很多我们在做《苏丹的游戏》的时候所参考的游戏项目，等《苏丹的游戏》上线了，他们还没有做完。

连续开三枪永远比瞄准三秒钟更重要。就这样，谢谢大家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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